这两天在读《重走:在公路、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》,很有意思的书,回头单独写一篇笔记。其中读到一段,不由得想起近在眼前的世界杯。
1937年7月28日,日军向北平发起总攻,中国守军伤亡惨重,第132师师长赵登禹殉国,二十九军被迫撤出北平,北平沦陷。也是这一天,人在北平的一个英国人在日记里写:“坐到凌晨两点,听着全球的政治宣传。日本荒唐的自相矛盾……伦敦全是温布尔登网球(公开赛),有关东方的消息都微不足道,除了最后通牒——也是非常彬彬有礼。”
彼时中国上下萦绕着亡国的情绪,千里之外的大英帝国却都在关注温网,国家孱弱,世间冷暖,真的太残酷了。这不由得让我想到如今的世界杯和乌克兰,全球都在关注卡塔尔世界杯的时候,乌克兰人民还在用生命去捍卫国家。
俄乌冲突谁对谁错,我至今也并没完全搞明白。村上春树说,永远站在鸡蛋这边,人类大抵都是有这种情绪的。
之所以对乌克兰有如此的共情,其实也与足球相关。哪个AC米兰球迷不对舍瓦有万分的意难平呢?舍甫琴科年少成名,在纵横欧洲的时候,他有一句令人唏嘘的名言:一个乌克兰人不可能赢得世界杯,欧冠就是我的世界杯。
俄乌冲突开始后,舍瓦在社交平台上为自己的国家奔走,他的一篇篇文章让我身临其境的感受到战争的残酷。我相信舍甫琴科的姨妈在乌克兰应该也算得上是中产,却依然要被炮火埋在地下室里四五天,家国的崩坏就一瞬间,昨日的世界再也不会回来。对于乌克兰人民而言,生活被摧毁的同时,国家精神也在被重新锻造。
相较之下,我对即将开赛的世界杯,就骤然失去了几分性质。这届离谱的赛季中世界杯,就像某种隐喻,一切秩序都在受到太多因素的影响,走向失衡。国际足联失去了世界球迷赋予它们的神圣性,大力神杯似乎都不如往日璀璨。
前两天看到一句话,青春不过几届世界杯。我想,对于我们这代人而言,世界杯大约意味着更多,中国打开窗口拥抱世界的过程中,足球有着不一样的意义。
1978年,和改革开放同步,中国球迷第一次收到世界杯决赛的转播,宋世雄老师那洪亮的播音腔,从足球到女排,陪伴了一代人。九十年代意甲的小世界杯全盛时代,亚平宁半岛的战火令一代中国球迷牵挂。在大姚出海前,中国在海外最成功的运动员是孙继海,中国男足尽管也被诟病,但那个时候还是亚洲豪强。
回过头看,世界第一运动的影响力,透过政治、经济的开放,第一时间渗透进了中国人的生活里。
那我举例子,1998年世界杯我们家还住在爸爸单位的大院子里,家里的熊猫电视机比我年纪都大,已经有时髦的同学在卧室里贴上罗纳尔多的海报了。
2002年世界杯有中国队,这一年举国上下喜气洋洋,就记得我们小学教室也从瓦房换成了楼房,中国队比赛的时候全校一起看电视的。
2006年的时候我已经去市里上中学了,双语中学的校长一直在强调,我们是全球化的一代人,互联网也确实给我们这些毛头小子们,打开了一扇通向世界的窗,热爱一点的球迷已经能够报出热门球队的所有队员了。
2010年的盛夏,我和好基友在县城的麦当劳里看完了决赛,县城的城市框架也基本在这一年成型,后面也有一些工程,但再也没有大兴土木了。
后面十二年是属于移动互联网的,足球和世界杯一度把我们和世界拉得越来越近。科特迪瓦的国家英雄德罗巴,克罗地亚继承了南斯拉夫足球的血脉,阿根廷和英格兰的国仇家恨……世界杯一度是全球的盛宴,所有人都为之欢呼和激动,这才有了郑大世在世界杯赛场上流泪的经典场面。
世界杯和奥运会都是全球化时代下的全球人民狂欢,然而当全球化趋势走弱并拐头时,一切美好都只是昨日沉醉。
世界杯被政治渗透太多的时候,就一定会成为世界悲。这种时候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经历过黄金年代,还是该扼腕于未来将注定艰难。